34年,50万棵树的生命追寻——“无人区”生态解密人李意德寻梦记
日期: 2017年01月09日 10:03 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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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山。海南岛西南角,一座尖峰岭拔地而起,海拔1400余米。

  树。巨型乔木、老茎生花、滴水叶尖……原始热带雨林“无人区”俨然“空中花园”。

  山蚂蟥的吸盘附在他皮肤上,血流如注之后,留下积年的疤;在偌大的原始林区,为采集样品和数据,他和他的团队数不清有多少次迷路,多少次被暴雨浇头,多少次被毒虫叮咬……

  他曾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、二等奖,被评为科技部“全国野外科技工作者先进个人”……他是尖峰岭森林生态系统国家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站长李意德。

  从李意德背着麻袋、踏着十几公里的土路钻进无人区那时起,到他的科研梦在尖峰岭扎下了根,他的34年,就和岭上50多万棵树缠绕在一起。

  “丛林对话”:给50多万棵树“扯了证”

  尖峰岭无人区里,一条脚掌宽的小径迤逦密林深处,这就是李意德和他的团队被荆棘刺着、被虫子咬着辟出来的路。路两旁,几十米高的丛林杂生,竹叶青、蜈蚣、蚂蟥、毒蛛隐匿其间。

  很多树上挂着一个标牌,上面写着树的种名、胸径和坐标。没人能想象,李意德和他的团队是怎么把一个900亩大的生态监测样地准确划分成1500个20米见方的网格,又是怎样给每一棵胸径1厘米以上的树木都挂上标牌。“一个标牌就是一棵树的身份证。”李意德说,他们已经给50多万棵树“扯了证”。

  尖峰岭大样地中,这50多万棵树每五年要全部量一次。胸径、树高、冠幅、位置……一次测量,需要30人昼夜不停工作一年多时间,测量面积有92个足球场那么大!

  在400多个A2纸大小的样框上,收齐样地里所有枯枝落叶后,烘干、称重,按枝条、树叶、花果分类,登记数据,然后用打粉机打成粉末,测定养分归还到土壤中的数据。

  李意德说,山上近3000种植物,要弄清它们在不同的环境里如何聚合在一起是最难的。怎么去指导培育人工林?哪个山上适合种什么树?哪个树种的配比多少?需要多少氮磷钾等养分?他们采集、分析一个个数据,寻找问题的答案,探索森林生态系统的规律。

  海南尖峰岭热带森林生态系统研究、热带森林碳汇能力与对全球气候变化的作用……团队的一个个研究成果,见证着尖峰岭生态站从无到有、由小到大的生命脉络。

  “诗意栖居”:千难万险习以为常

  作为中国仅有的两个热带雨林国家级生态站之一,尖峰岭保存了我国境内少有的大面积连片的原始山地热带雨林,科研价值极高。但上岭做实验测数据,绝非探索频道里的冒险之旅。

  台风过境,暴雨必至,大树被连根拔起,路毁桥淹。以前监测手段落后,台风暴雨一来,必须上山监测数据。一次上山途中,折断的大树枝从李意德同事的肩旁横空砸下,差点砸中身体。

  尖峰岭上密密麻麻环伺着钻进皮肤吸人血的山蚂蟥。别看山蚂蟥摇头晃脑,攻击人速度却既快又狠、不易察觉。它钻进毛孔的时候还不到牙签大小,等吸足了血出来就成了大拇指粗的一只,被咬的地方流血不止、久不能愈。

  李意德打趣说,他们就这样在岭上“诗意地栖居”。后来,上山常备一瓶高锰酸钾粉末,被蚂蟥咬了就赶紧敷在伤口止血……日复一日,千难万险习以为常,上山前只笑问一句:“高锰酸钾带了没?”

  如今,尖峰岭生态站已经形成全球变化生态学研究平台、生物多样性监测研究平台、地下生态学研究平台三大科研平台,也加入CTFS(美国史密森研究院国际热带林研究中心)大样地监测网络。

  尖峰岭的研究走下了山,辐射海南、两广、福建等地的热带、亚热带地区,进入国际研究的视野……

  “扎根泥土”:愿做林里的一草一木

  建站伊始,为了保证实验成果科学准确,样地几乎都选在无人踏足的原始热带雨林;山上缺水没电,搭草棚、支帐篷,甚至幕天席地……

  没有路?人走出来就是路!

  没水没电?一个手电筒、几瓶矿泉水就是标配。

  34年,根,扎在岭上的泥土里;梦,随一棵棵树发芽分蘖、枝繁叶茂……

  34年,和山风一起唱歌,和种子一起越冬……

  科研需要一步一个脚印,长期扎根生态监测研究更需要细心和恒心。“山上的工作最忌浮躁,我跟我的团队说,你们每个人要做下去,就得沾上泥土,给山蚂蟥献点血,才能扎下根哟!”

  尖峰岭生态站曾先后获2009年度“全国野外科技工作先进集体”、2012年度“全国林业先进集体”……“我们白手起家,把野外科研基地越建越好,告别这里的时候,年轻人还能继续扎根,科研工作后继有人,这就是我们的心愿。”

  李意德说,再过几年,他可以安心退休了。因为总有后来人,一代一代把研究做下去,把使命传下去。

  密林希声,蕴万言。山泉涓流,润万物。

  走出无人区,被泥土紧紧裹住的鞋里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山蚂蟥,下山的土路,举步维艰。雨林的翠色,在山上争先恐后地探着头、延伸着。身后,李意德和他的团队向我们挥手作别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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